第14夜|养蜂人的梦

“蜜蜂的寿命有多长啊？”

“就一两个月”

“这么短！”

“吃蜂王浆可以活四五年，吃蜂蜜的话就一两个月。

如果采蜜的时候，一个月就死了，因为会比较累。”

“蜜蜂和人会有感情吗？”

“寿命就这么一点，怎么培养感情？”

“当你了解它的习性之后，你对它温柔一点，

它也不会很毛躁，不会去叮人了，

你随便弄一点烟，什么烟都可以，熏一下就老实了。

但如果外面的花打农药了，就很容易会叮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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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DREAM MUSEUM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  NO.14

梦见第二天怎么装车，怎么弄蜂箱，怎么搬家怎么收拾。可能是幻想，不是梦，糊里糊涂的。

和怡天去草原上转悠，遇到了养蜂人。我可开心了，立马上前去搭讪，好奇他会梦见什么。不过他不怎么做梦。

他管蜜蜂叫蜂子。他养二十多年的蜂子了，每年都会来若尔盖这边。最开始是因为看他的邻居养的不错，后来就向他学习，一学就是三年。养蜂最难的其实是路线，他说原来和师父一起的时候，那年代没手机，得自己亲自去看，后来把东南西北都跑熟悉了，就自己单干了。每次出发都提前十多天把帐篷、蜂箱收拾好，去找货车司机运送。他说每次最麻烦的就是搬家了，每年要搬家六七次，两个月换一个地方，在若尔盖呆到九月底，就去宜宾，再冷一点的时候就去云南。逐花而居，游牧生活。

平时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出来，老婆和孩子待在城市里。我问他在这里一个人会不会孤单无聊，他说其实也挺无聊的，他更喜欢城市，喧哗的地方，这里太枯燥了，但是没有办法，要挣钱。看他的朋友圈，他平时没事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草原上练武功、跳舞、吹笛子，自己包饺子吃，特别乐呵的一个大哥。我在他身上能够看到一种生命的张力，特别打动人。

我问他一个人在这边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。他说前几年治安不好，有人会打劫，拿走蜂蜜，这几年好多了。有时候也会遇到藏獒，他说自己在这里骑摩托车一定得随身携带棒子，担心被藏獒追，有一次遇见藏獒，不敢跑，就原地不动，耗着时间，对视了差不多四十分钟。想到了嘎嘎之前说，遇到藏獒，不跑还有一线生机，跑了，你就死定了。其实藏獒也不会攻击人类，他只是追胆怯的人。还想到Z曾经和我说遇到恶狗就死死地盯着它的眼睛看，它就不会叫了。这叫敢于直视敌人的目光哈哈。

“我在东北的时候，野猪还跑过来到处拱，把我的蜂箱打翻，然后吃蜂蜜，即便有成千上万的蜜蜂也不怕被叮。“想想这只野猪真会吃。

蜜蜂非常聪明，可以预判天气。如果有雨，它们会提早飞回来，养蜂的大哥就知道一会要下雨了。如果没下雨，蜜蜂就会在外面过夜，下雨了，就会回来。有些去侦查花的蜂子，飞太远了，晚上就不会回来，也会在外面过夜，和人一样。花不多的时候，蜂子会去远一点的地方巡查，看看有没有花，如果有的话，就会回来通知其他的蜜蜂，然后一再起去，这是侦查蜂。

还有专门看门的蜜蜂，每家蜜蜂是每家的，如果不是这一家的，看门蜂是不会让你进去的，害怕你偷它家的蜂蜜吃。这种时候蜜蜂很容易打架，如果这家看门的蜜蜂打不赢，就会把自己蜂蜜都搬走，如果打赢了，其他蜜蜂也进不来。“和人一样，弱，就会被欺负。”养蜂人有时候也会担心如果花不多没得采的话，蜜蜂就可能会去别家偷东西，就很容易打起来。这种情况就得换一个新环境，换一个花多一些的地方，它们就不会打架了。

现在不太好养蜜蜂，主要是因为无人机打农药。他之前去绵阳养蜂子，那边有很多的油菜花，后来就是因为无人机打农药，很多蜂子都死了，他不得不赶紧搬家，之后又去了甘肃，结果又是打农药，死了几百箱蜂子，他就再不敢去这些地方了。他说养蜂人是弱势群体，也没有什么后台，没法说什么。现在内蒙古那边农药打多了，政府请他们去那边传花授粉，一箱蜂200块都没人愿意去，因为打农药死太多蜜蜂了，都不愿意去。

之前政府对他们的限制很大，觉得养蜂会影响到草原环境。但蜜蜂是来传花授粉的，传了花授了粉，其实会长得更好。“只是他们不懂科学，觉得蜜蜂把营养吸走了，草长得不好，这就是没文化。像油菜花，如果有蜜蜂授粉了，会增长30%，如果没有蜜蜂，炸出来的油其实不多呢。”

我和怡天还去草原上晒了好一会太阳，我们聊了很多，话语和记忆就像是面前逐渐干涸土地里的小溪流在太阳底下蒸发着。他总觉得我去新疆是有执念，希望我可以放下执念。其实想想也是，谁又会因为一个梦骑了一万多公里去寻找梦里的线索呢？挺中二的。可是我开始慢慢喜欢上这个总是别扭和中二的自己。

这是若尔盖的最后一页，这里有山神和小精灵，有草原和太阳，有狐狸和小鹿，真是让人着迷不已。快离开的时候怡天和嘎嘎准备去阿尼玛卿转山，差点心动和他们一起去了。可是想想看，我有自己的道路，我还是得去新疆寻找那个梦境里的线索。

每一个人都好像是一个我从未去过的世界，在他们之中穿行，他们是我的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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